天暗,风狂,漫天雨帘歪斜,其中依稀显出一道人影,白袍与白茫茫的雨幕连成一片,浑身气度却依旧令人难以忽视。
“段轻名!”程意很高兴地叫,“你回来啦!”
顾平林站在石下,看那人披着满身风雨归来。
白靴干干净净,步履从容,衣裳更未沾湿半点,仅仅是长发有些散乱,洁白的发带与几缕发丝斜斜搭在肩头。
待他走入石下,顾平林才开口道:“回来了。”。
“嗯。”段轻名神情亦是自然。
“六表哥,”齐砚峰站起来,怯怯地朝他招手,“你过来看看……”
段轻名却停在阎森面前,叹气:“这么近都能容忍,前辈真乃胸襟宽广、心地善良之人,看来传言多有不实之处。”
“不用激老夫,”阎森睁眼,“嘿”了声,“你怕了?”
“此言差矣,我是担心前辈你啊,”段轻名笑道,“到里面我们各自行动,你伤势不轻,就不怕有人趁火打劫?”
阎森嗤笑:“几个杂毛小子,能奈我何!”
段轻名颔首:“也是,区区几个人就想跟踪前辈你,当真是活腻了,大概他们只是先来探消息的。”说完,他迤迤然地走开。
阎森渐渐皱起了眉头,心底也有些动摇。
看出自己身份还不走,几个小杂鱼胆量不小,真识时务也罢,但若是他们后面还有人……魔域之中觊觎魂剑流的人也不少,如今自己受伤,万事难免要小心些,宁可错杀不可放过。
杀心一动,阎森站起来就往外走。
段轻名回头道:“对方修为不低,前辈的伤……”
“这点伤还不在老子眼里,”阎森目光阴鸷,“后面的尾巴烦人,先砍了的好。”说完就消失了。
齐砚峰吃惊:“有人跟着我们?”
辛忌也很意外。
程意眨眨眼睛道:“有两个是跟姓袁的一伙,后头又来了两个厉害的,我不认识……他们都跟过来啦?”他转问顾平林。
顾平林道:“阎前辈吸引了蝠群,他们不会错过机会。”
袁氏会派人跟随,原在意料之中,至于另外两人,应该是被凶蝠的阵仗吸引来的,他们都是内丹大修,跟得远,行动又小心,所以不易察觉,但程意很特殊,自己和段轻名则是通过痕迹判断的。
阎森没去多久就回来了,胸前带着血迹。
辛忌惊讶:“竟连老兄你也吃了亏?”
“欢乐天的小子爆内丹,死到临头还想阴老子一把,被老子砍成三段了。”阎森冷笑,似乎并不在意伤势,低头拉开前襟,就着雨水洗了洗血迹。
辛忌怪笑:“那倒可惜了,欢乐天的双修秘术甚是有名,留着大有用处,老兄你当真不懂得怜香惜玉。”
“滚你娘,老子不好那口!”阎森道,“又不是剑修,给老子养魂剑都不够格,呸!”
辛忌哈哈大笑。
魔修讲话都没什么顾忌,顾平林见齐砚峰听得满面通红,便开口问:“都是欢乐天的?”
阎森道:“两个欢乐天的小子,还有两个姓袁的,老子也顺手解决了。”
齐砚峰“啊”了声,想说什么又不敢,低头垂泪。
“哭个屁!”阎森伤上加伤,心情烦躁,“谁敢打老子的主意,老子都照砍不误,再哭就拿你炼剑!”
齐砚峰抽噎:“我……我没哭呀……”
阎森倒是被逗笑了:“你这女娃,怎地有事也哭没事也哭?”
齐砚峰抹着红眼圈,怒视他:“说了没哭!”
阎森大笑。
玩笑归玩笑,一行人丝毫没敢耽搁行程,嵪山古林的凶兽都十分警觉,御风、遁术很容易惊动它们,众人只得贴地掠行,之后又遇到几次高级凶兽,好在高级凶兽通常都划地为王,一块地盘上就只有一个,比起数量众多的兔面凶蝠反而好对付得多,何况这是程意选的路,特别难缠的都避开了,阎森曾独斗厉龟,更不将寻常凶兽放在眼里,带着众人顺利通过,大约半个月后,众人到达一片沙地。
这是一片罕见的红沙地,红色沙粒比寻常白沙颗粒更大,手感很粗糙,众人没敢御空查探,单凭肉眼看,这沙地一眼望不到边,应该不小。
“哎呀!”程意瞪着圆眼睛,焦急地转来转去,“这里明明是我住的地方,怎么会变成沙地?”
因段轻名有言在先,阎森只想快些摆脱众人单独行动:“你别是记错了吧?”
“是这里!”程意虚指四周,辩解,“我的房子就在那里,还有那边,本来长着一棵树,上面是大白鸦的巢,旁边还有老头的坟……这沙地又是怎么冒出来的!”
辛忌道:“嵪山之内地势复杂,有相似的地方不足为奇,或许我们之前不小心走错路了。”
“我不会走错路!”程意哭丧着脸道,“我的房子没有啦,我的房子啊……”
齐砚峰连忙安慰他:“慢慢想,或许就记起来了。”
阎森哪有耐心等他慢慢回忆,直接拎着他在四周转了圈,还是没找到他说的房子、树和坟,反而有些别的发现——譬如这片沙地不小,却也没众人想象的大,方圆不过百里。
众人一路跟着程意走,根本没想到会迷路,也不知离异象之地还有多远,都有些丧气,最后还是顾平林提议先在沙地旁休息一夜,再做决定。
夜里,风沙出奇地大,冷清的明珠光映照,漫天沙粒飞扬,好似蒙蒙的飞露,周围树木低矮稀疏,不能遮挡,辛忌用几个沙堆围成圈,众人都坐在沙堆中间休息。